“妈妈，看，是修女。”
被母亲抱在怀里的小女孩儿指着骑在马上全身修女装扮的黑发女孩儿说道，马上的女孩儿回过头，冲她们微笑，做母亲的也还以微笑，并告诉孩子修女是值得人尊敬的人，不能用手指着。
“知道了，妈妈。”
母女温馨的画面让马上的人有所触动，感觉整个人都在颤抖，是容易被感动的类型么。
神父修米尔和这位修女并驾，有时候会有人上前和他们打招呼，也有人会在他们手里塞上一些零食，这里是巴黎以北的圣柏朗宁，一处规模不大，但是教会势力很大的地区，在这里任何神职人员都会被列为贵宾。
这就是为什么他们两个人走了一路，却发现行李箱越塞越满的原因。
“那么，就在这里住上一晚吧，我看今天晚上应该是没有时间翻过我们前面那座山了。”
征得同意后，神父修米尔才带着修女停在一家门框上面用潦草的西班牙文写就“旅店”的店铺前。老板很快看到两人，立刻冲出店面，帮助两人拴好马匹，整个过程让人觉得修女和神父受到国王般的待遇，老板相当热情，不光如此，连客人也是满脸敬意。
店主是位看上去相当壮实的中年人。
“那么，我们需要两个房间，请问一晚需要多少法币。”
“啊，不用在意这些，教会的人在这里享受免费住宿。”老板如是说，并即刻带领两人上了采光不是很好的二楼，“啊，抱歉，因为很久没有人来这里住宿了，所以窗户都是关闭的，不过房间我们每天都会有人清扫，所以不用担心会有灰尘和老鼠什么的。”
“有也不会在意的。”神父为了让店主不那么尴尬，符合一句，“希望我们的房间能够挨在一起，这样相互之间有个照应。”
“好的，那就这两间吧，其他位置要么有人要么就是隔间入住。”
“好的，谢谢，如果可以的话，可以准备下晚餐吗？我们收拾完行李就会下楼享用，麻烦你了。”
送走店主后，修女和神父走进同一房间。修女立刻扯下挡住脸的帽子，显露出一袭黑发，但是随后，在确定楼道没人后，将房间的门紧紧关闭，然后拿下套在头上的黑色假发。
“热死了。”
“路易，我觉得在这个时候如果有人突然进来就完蛋了。”神父对着我建议道，“不过在自己呃长发外面又加一层假发，我能想象有多热。”
“神父能理解吗？”我叹了口气，整理下自己额前的刘海，“如果能理解就好了，这一路，真的是担惊受怕来着，连话都不敢说，生怕遇见谁露馅，累死了。”我坐在房间的木椅上，面前是梳妆台，说是梳妆台，其实就是一面玻璃搭配木桌。
“紧急时刻，我不是帮你说完了吗？不用担心，没人会怀疑你的女性伪装的。”
“不，我不是担心这个，我是担心假发掉下来啊，那不就出丑了吗？艾露修女可是黑发啊，我的发色和黑色正相反诶，有一点藏不住就会很明显的啊。”
难道被发现了就说“艾露修女操劳教区事务，一夜白头？”，那是什么说辞啊，听上去就是喜剧演员说的话吧？
“就说，艾露修女操劳过度，白了头？”神父把我的行李箱摆放在床前，一脸认真地建议。
“还真的这么说吗？”我感觉很无语，拿起梳子整理因为束发帽的原因露出来的头发，“你确定会有人相信？那位修女的工作有我多吗？我觉得要想先白头，也应该是我诶。”
“路易本来就是白发啊。”
我点头喃喃一声“也对”，就没有再继续话题。
这头白发有时候还真是麻烦，在欧洲这种发色实在太罕见，恐怕除了我就不剩几人了吧，估计只有我也说不定，不过就算如此也不意味着我会被当成“国宝”，因为白色的象征的寓意不是很正面，以前就遇到过别人当面指着我指责我的情况......
(想这些干什么，都过去多长时间了，现在我可是一名修女，伪装的......那也是修女，我也会干修女的善事。)
“好了，我们该下楼吃晚餐了。”
“知道了。”我赶紧对着镜子把假发准备妥当，“可以了，我们走吧，话说修女进餐的礼仪我还不知道呢。”
“照我的样子做就好。”神父的微笑一向令人安心。
晚餐是花椰菜和羊肉，羊肉有点烤焦了，为此店主满脸歉意地征求我们的原谅，不过烤焦呃羊肉还是很好吃，而且这顿晚餐店主说什么都不要钱，我们也没有怪罪他的理由，照神父教我的应该说“心胸宽阔的人，上帝自然关照他。”。
不过唯一的麻烦，就是神父的用餐让我倍感心累，明明一口就能吃下的，神父总是不紧不慢分成几片来，果然是因为我身为干粗活的人，所以行为准则也是粗人的吗？完全理解不了，不过还是照着神父的动作，总算度过了这次晚餐。
(突然开始担心如果集会要聚餐的话......感觉有点要完啊。)
之后，我和神父把行李分开，就各自回房休息。
今天比想象中还要累啊，明明只是第一天，而且还是在连集会的影子都没看到的情况下，我们的修道院离集会开展地巴黎不是很远，所以大概就是明天就能达到这段旅程的终点。这还是第一次离修道院这么远呢，和铁匠叔叔一直是到隔壁镇，但是现在我大概真正离开了我的教区，一路上真是看到不少没见过的花，回去的时候绝对要摘上一些回去栽种。
我站在窗前，窗口的方向就是巴黎的方向，正因为知道这个，所以眼前老是能出现一些想象的画面——高耸的城墙，还有被涂上一层白色的大教堂，还有一直在书里看到的那座巴黎圣母院，布置怎么地，总感觉以前见过的......
（赶快睡觉好了，明天估计得早起来着，虽然在修道院也是没有睡过懒觉，好想睡一次的说。）
不过至少明天早起不用在被修女们呼来唤去，可以暂时和那些活计说再见心情也很畅快啊，而且也不用被阿瑟捉弄来着。
“啊，忘了找他道别了。”
神父在告诉我这个任务后，当天下午就出发。明明早上就定好计划，临走要和阿瑟告别来着，真是笨蛋。不过，修女应该会告诉他我去哪里、干什么的，而且阿瑟忙着准备入伍的行装，应该没有时间再回去看我的，所以他可能压根就不知道我现在已经离开了那里很久。
“啊，完成任务后，就回去等他回来吧，反正我也只能呆在那儿。”
自言自语的老毛病又犯了，不过没有其他人在，也没有人会说我傻乎乎了。有点孤独呢，这就是离开家的感觉吗？
我闭上眼。
那晚，我做了个梦，梦见我进入了巴黎，最后还留下了，然后阿瑟来找我，那时候他已经是伯爵了，最后我好像很成功的样子。不过梦都是反的，我这样的笨蛋，怎么可能会成功呢？
“早上好，路易。”
“早上好，修米尔神父。”我戴上假发，“刚刚神父说错名字了吧？我现在是艾露哟。”
“啊，忘记了，抱歉。”修米尔神父已经提着行李箱，做好一切准备。
（原来神父比我起得还早吗？）
我一直认为我是全修道院最遵守早睡早起的人，但是神父的存在好像让我这小小的自豪变得烟消云散，真是发现了好多不知道的事情啊。
“好，我也准备好了。”
头发很难打理，所以在我说明完成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
“那么，我们可以出发了吗？”
“是的，刚刚神父去哪里儿了？”
“我去把住宿和晚餐的钱放在柜台上了，顺便留了张感谢的字条，如果当面给，老板肯定不会要。”
“啊？老板可没有说价格诶，你给了多少？”
“一个法郎吧。”
“什么？有点多了吧？”
神父摆手说“算是给老板尊敬神职人员的感谢吧。”，就这样搪塞了我。
说起来，修道院好多地方都需要用钱，厨房的洞还有神父住的塔楼的大门都应该修正一下了，但是这么久都没有动静，大概就是因为神父这样的善良和好施吧，有点为神父的钱包担心呢，回去之后一定要让修女长好好和神父说说话。
现在，我们已经踏上了最后一段行程。
翻过这座山，就正式进入平原地区，巴黎离我们越来越近。
我们费了番功夫才总算是达到山顶。
“没想到会花这么长时间啊，我原以为很快的。”这座山本来就不算是高山，但是就算如此我们到达山顶也已经接近中午，“虽然很想说累的，但是马应该才是最累的才是，谢谢你了。”
马低吼一声，算是回应我。
“是的，马累了，我也要感谢呢，等完成这段旅程之后，我就该让它们好好休息一段时间，毕竟最近一直都是它们两个轮换着带我去每个地方行教。”
我微笑着，抚摸马的脖颈，据说轻抚这里的话，马更容易亲近你，能让马亲近你的地方就是令马心情舒畅的地方，我是这么认为的。
“说起来，修米尔神父。”
“什么？”
“你说回去之后我就能正式成为修女的一员吗？确定没有问题吗？”
成为修女的事宜，好像要神父上报给教区长来着，通过修女培训和相关课程的学习后，才能成为一名合格的修女正式加入修道院，我现在名为见习修女，其实在正式上根本算不上修道院的人员。
“是的，关于你就职修女的报告我已经呈递给上级了，所以你可以放心。”
“诶？已经递上去了吗？我还要好好考虑下呢，首先我的性别这个秘密就够让我头疼了，成为修女之后被发现会怎么办？而且我这么笨，如果通不过培训怎么办？让我记下那些诗歌和守则简直是在难为我吧。”这就是我的担心，其实从心里来说，我对成为修女这件事情完全无所谓，它根本没有让我的心情起任何波澜。
“放心，修女的身份只是为了保护你，至于修女的工作你可以不用完成，照常就好，至于那些培训和课程，我相信你一定能够通过。”
“就是说我只要有修女的名号就好了吗？”
神父点点头。
“那样好像不太好吧，不做修女做的事情，却占着修女的位置，况且我本来就没有成为修女的资格。”
“路易，你不要一直活在消极里，好吗？”神父的手拍在我的肩上，“你只要认为自己很不幸生为男性就好，如果你自己把自己当作女孩子看待，还有谁能指指点点。”
(如果我自己把自己当女孩儿看待，那么任谁都可以指指点点吧......)
“那样不就是女装变态了吗？”
“你活了这么多年，有人当面说你是‘女装变态’吗？”
神父的话还有道理，不过其实是我完全没有任何理由反驳了，确实如同神父所说，这么多年没人怀疑过我的性别，不知应该高兴还是悲伤，只能感叹父母给我的这张不应该配给我的脸。我哑口无言。
“啊——”
在这里，居然会出现喊叫声，而且......听上去不止一人。
“神父，怎么回事儿？哇，神父，你哪里来的剑？”
我看着平日里那个温柔慈祥的神父拔出一把短剑。
“小心点，路易。”神父紧握缰绳，“在这种地方遇到喊叫声，大概就是我们不走运遇到强盗之类的人吧，不过强盗不会这样大胆暴露自己，应该是有人被强盗袭击来着。”
“那，那怎么办？”
提到强盗，我的脑海里立刻想象起满脸胡茬的大汉手持看上去分量十足的铁斧，他的身后全是和他差不多装束的男人，瞪大眼睛，嘴里嚷嚷着不堪入耳的脏话。啊，听说强盗如果生气了，还会杀人来着，好可怕。
我的脑子已经暂时失去活动的能力。
“我们去看看吧，不过要小心点。”
因为骑着马目标过大，所以我们下马前去察看情况。老实说，这个时候我在想如果我们换条路线会不会更安全来着，神父大概不会同意，没有别的原因，他应该是想看看有没有需要他帮助的人。
“吁——”
已经能够听到马嘶声，强盗有马？希望我的担心不会成真。
然后我们甚至能听到更多的喊叫声，直到有人窜出前面那片矮树丛。
那人也一定没有想到会有人出现在这里，看到我们还吓了一跳，他的脸上写满惊恐，而且最重要的是他的穿着，神父，也同样是教职人员，在这里碰见同行，绝对要问好，但是我们双方都没有这个意思，至少现在没有。
他向我们跑来，嘴里还刚喊着法语。
“快跑！你们！快点离开这里，有危险！快跑......”
他大概是想把话说完的，但是他最终被阻止，如果那东西有名字，那就是“死亡”。
就在我们面前，一支箭射穿了他的胸膛，这一幕让我不禁一阵心凉，胃里翻江倒海，好似心脏被蒙上了一层痂一样难受，我只是抓着神父的长袖干呕。
神父却没有迟疑，抓着我的手臂，大喊“快跑，路易！他们来了。”
我回过头，一群全副武装的人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我们不远处，和他们一样出现的还有和我们一样的人，有修女也有牧师，其中一人穿着紫袍，我知道只有高阶教徒才会有那样的装束。
但是那些无辜的人在无情的弓箭中一个个倒下。
怎么会这样，我明明只是去参加一场集会而已，这里为什么会有人杀人？是强盗吗？强盗为什么会杀人？他们不是生气才会杀人吗？脑子里乱作一团，两只脚也只是机械地运动。
“神父，我们......”
神父望向我，突然他把我一把扯开，我当时没有能够理解神父的用意，但是之后我明白了，让我明白的就是那支射在神父背部的铁箭，那支铁箭很锋利，因为它能够插在修米尔神父的身上，神父在我眼里一直都是全能的人，而全能的人今天却被本应该用来保护国家的武器伤害。
“神父？怎么样？神父！”
感觉自己快哭出来了。果然如果我们换一条路线的话，就不会这样了，神父受伤了，神父受伤了！是要命的伤，神父......会死吗？我环顾四周，还有更多的人和米修尔神父一样倒下。
然后，我开始为我刚刚那种换个路线就能生存的想法忏悔。阿瑟问我有什么梦想，我明明好好回答说自己要帮助所有需要帮助的人的，结果却还是让不应该受伤的人受伤。我下定决心，我要履行我对阿瑟说的话，我可是修女，即使是见习的，也要遵守我的话。
“神父，用一次的话，可以吗？”
神父没有回答。
“那我就当你许可了。”
我站起身，面向那群突然之间带来死亡的坏人。
我的第一个秘密是我的性别，我为了掩藏它耗费了很多年的时间，但是我的秘密不止那一个，而我的第二个秘密按照神父来说，它有可能会给我带来深渊。
“你听得见吗？”
我喃喃道。
“听得见就出来帮帮我啊。”
一双手如约拥抱着我的脖颈，一双没有温度的手。
“天，天使......”
我听到有人在旁边发出惊叹，但是既然我的秘密已经让这里的人看到了，那就好好保护他们吧，不然太不值了，而且对不起那天的自己。
“伤害别人的人，全部远离这里，受伤的人全部蒙受天使恩赐，恢复吧！”
这是只有我才能说出口的语言，神父告诉过我这语言没有人能够复制，他也告诉我，这个语言有一个名字，叫作“圣子文”。
我的第二个能力，能够改变周边的规则。
这个能力听上去很厉害，虽然确实厉害，但是它是有代价的，神父从来不让我使用它，因为我的第一次使用让我险些丢掉了性命。
接下来，那些害人的家伙儿们全部倒地不起，不管他们离得有多远，亦或者看上去有多强壮，没有人逃过我的话，而那些为了传教而存在的人们也会发现他们的伤口完全恢复。
这样看来，我成功的阻止了一次屠杀。
这是我的第二次使用，因为已经没有初次使用的任何记忆，所以我把这次当成第一次尝试也无妨。
“神父，我救了......”
可恶，本来还想让神父夸夸我呢。但是貌似身体状况不允许呢，我跪在地上，全身的剧痛袭来，感觉嘴角有什么湿乎乎的，我用手擦拭，结果却发现手背上满是血红。
“唔......好疼啊，这，这就是代价吗？好想，好想睡觉的说。”
隐约之间听到神父在叫我的名字，不过好像最后我还是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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